地球儀

妙手迴旋遊萬里    寰球盡覽未為奇

癡人獨酌荒腔白    嘆緬情懷面目非

那年, 他六歲, 寡言, 喜歡乘搭巴士, 總愛坐於上層前排近窗邊之座位, 居高臨下地全程祇顧側頭往窗外放瞬, 不發一言? 唯獨是提醒他下車時那刻……他才會無奈地別過頭來! 每當詢問他剛才看見些甚麽溜過? 他絕不會支吾以對; 而是……而是依舊不發一言? 

這個球體……足有他頭部的兩倍大小, 卻被他不停地轉呀轉 ~ 他烏墨泛晶之雙目精伶地盯著它, 小小的右手從球體右邊不停地往左撥? 我笑笑地告知他, 應該是從左撥向右的! 可……他的目光總沒有離開過這個球體, 小手亦然? 祇半眸不眨地盯著它, 幾許有個多小時……

這球體總算是份禮物? 直徑十吋, 軸心微微傾斜! 閑時, 我總鉅細靡遺地誘導他, 由淺入深地講解……從經緯線、南北半球、海洋、南北回歸線、兩極、大洲、大洋、沙漠、山脈、海峽、海流……以至`玻里尼西亞' 及`密克羅尼西亞’這星散地混雜於`中、南太平洋’ 之島嶼群! 

他甚少發問? 祇是……一雙小眸子骨碌碌地在球體上徘徊! 我知悉他在嘴嚼及牢記我每句講解, 不停地對證 [聽與看] 之真象! 往後, 有空時自會逗他尋找球體上的山、川、湖、海? 衹見他聚精會神地轉呀轉, 瞬間就用小指頭將答案戳著! 漸次, 他反客為主, 要我尋找不同的海島及國家首都? 偶矣, 我也會看漏眼而舉手投降!

一溜十載, 他會考了! 那天放榜, 他於地理科拿了個 A ? 餘者……進帳B、C ! 又兩載, 他走運地被某大學錄取了入[地理及資源管理科] ? 懶散地延伸他的學業!

但我倒相信這個地球儀之潛在真義? 它無形地釋出能量去改變、誘導著他稚齡而全無方向之前進軌跡, 啟蒙他某種潛藏喜好! 讓他搶先洞察同儕忽視之先機或未諳某種實而華之冷知識! 於稚齡小童而言, 於班房內對某科視野遠較同儕廣博, 自會得承老師青睞側目及嘉許! 自能催生出是項優越感與提升興趣去專研是項學科!

補白:

我捧著這個封塵已久的球體, 輕手以濕布去擦拭微塵時, 竟察覺它表面的中、英文字、地標符號盡都褪了色? 興許是自己已年齒漸長, 近視、老花夾雜散光連年蛀蝕視力? 又或它被人手轉抹得太多之緣故而色澤變淺、趨朦? 它祇陪伴著他五、六年光境? 往後……已早被冷落離棄! 加之現今`谷歌’地圖搜尋之清晰便捷, 它……早已是[白頭宮女] 般被遺忘得一乾二淨了……

我對它卻有……某種說不出的感激, 雖則它依舊以`南斯拉夫’合併著東`阿德里阿海’諸國? 又以 `USSR’攏統地及將`泛北海’ 及`南黑海’等國家重撥歸附`沙俄’? 但我依舊覺得它很親切、很念舊! 我摩娑著它......真有點「老人與海」的感覺?

它十來年前早已被他棄如蔽屣! 可……於我而言, 它默默無聲地成了我的老朋友, 於多少個夜闌人靜的日子被我於其表面搜索資料, 用以能暢達行文而不至出錯! 今天, 這個萬籟沉寂的冬夜? 我又忽然凝目注視它, 而為它行文塗滿盈張 A 4紙? 倏地……不期然心裡暗暗道句:「地球儀, 真心多謝你!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11/12/20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