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10月22日 星期四

時代小說 10) 還拖


簷前賞雪舒心暢

壑底尋葩展步艱


`世達' 大和尚之手藝若何? 回向院內堂一眾武者皆祇是道聽途說! 如今有幸先睹其吐納神技, 忍痛能耐及矯捷手門? 連大名鼎鼎之`車廣寺言' 頭子亦遜半籌, 誠可謂出世高人矣! 心中暗喝彩間……那料這鬼頭子竟來個兩敗俱傷之蠻招? 祇招著其形如鐵拑之雙臂, 是時死死環抱著對家, 血盤大口直直嵌印往`世達' 大和尚之枯疙唇皮上?...... 眾人暗叫一聲 ~ 不妙 ~

`世達' 大和尚已屆避無可避, 堂內眾人心想:「大和尚今勻硬受矣!」可是, 於這千鈞一髮間, 其脖子……竟能如龜鱉般往下一縮, 登時整整短上半尺? `車廣' 頭子之大親嘴雖則尚未至走空? 卻衹能直直印落於大師之頂門, 恰巧又正正是息間暗算大和尚那團重重蠟油之位? 倏地…… `世達' 大師脖子突長上挺, 哈! 竟死死將這團蠟油穩穩妥妥送進頭子之大嘴巴內?

`世達' 大和尚先以一招[王八縮脖], 繼以[水鬼探首] 兩記套路連消帶打, 當真見所未見也! 可其手底未緩, 早教右臂陡出, 往頭子股臀之贅肉使力捏按, 頭子頓覺後庄傳來刺骨劇痛? 一錯愕間! 欲待吸氣呼叫? 不妙……咦! 於斯不妙之人……竟是……當是……`車廣寺言' 是也! 招見其雙手撫著脖子? 哈! 已整整把那團燭蠟吞進五臟廟去矣……

`世達' 大和尚乘時閃身以肩半擔, 頂開頭子之龐大身軀, 欲從其脅下跨過頭子身側, 好跳出場子之際? 冷弗防`車廣寺言' 右臂倏忽以半圈手迴扣其頸脖, 以大相撲套路之「狗索纏頸」擸牢大和尚之脖子於膊胳底, 但聞頭子吐句:「起!」左臂探前抽起對家下樁, 大和尚頓變頭下腳上, 全身失去憑藉? `車廣' 頭子適時以腿往前一蹬, 抝腰向後半卧, 兩人仆後便倒……可憐``世達' 大和尚要害被遏制著, 這趟脖子弗能龜縮? 走弗脫矣! 其嘴臉……其嘴臉穩穩當當直叩下垂眉往生者 ~ `竹下勝男' 之死木面上, 嘻! 當真是嘴個「死去活來」……頓感滿天金星相伴……

`重口八剌' 及`井置泉一' 早教衝前岔開二老, 以身軀架開這兩位殺起性子之當世高人? 並命人奉上清水代抹淨手面, 繼以清酒盥口等自弗在話下!

`車廣' 頭子忽道:「`世達'! 汝頂門一若椰売般堅, 近日又有所進益矣!」

`寺言'! 老衲近日剛熬煉成一湯火藥料, 以桐油、柏籽、蓮蕊、蜜蠟入藥熬製, 對湯炙火傷甚有療效! 嘻 ~ 塗於頂門, 又可防毒日照曬, 最宜日常行走, 此物冠曰 ~ 油柏蓮蠟 ~ 是也!」  

「噢! 原來如此……」

! 此刻這兩人已回過神來, 有問有答? 繼相視半瞬, 竟……哈哈一笑, 合嘴吐句:「愜意矣……!」

        *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*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  *  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*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*  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*

忽地一聲爆響:「罷了! 甚麼有道高僧? 又`大橋' 第一硬手? 我吥! 好一場猴戲啊! 俺堂堂一坊`竹下' 之主也肆意羞辱? 前時領屍家祭又諸多刁難? 究竟是何居心、門道? 快說!」發話者自不然是手擎傢伙之`鳩生紋竜!

`井置' 頭子搶道:「`鳩山' 大爺! 倘論資排輩……仁兄是老幾呀? 堂堂`竹下' 副坊主橫盤於此監察也弗吭半音? 汝這後輩莽人是否藉著手抄傢伙, 惡膽生毛呀? 竟弗以掌舵人`竹下' 副坊主為馬首是瞻? 哼! 反了……那管是日`竹下' 旗本可饒汝僭越? 可本座卻弗能輕輕恕過汝糾眾衝擊本所之蠻!」

「照啊! 俺共`次男' 兄相交半生, 年來相安無事, 可汝這個甚麽`鳩生' 跳樑? 假傳個甚麼藉口, 定要於是處搶屍作家祭、自驗? 狂放甚麼厥辭云云? 又謂要單挑老夫, 雪甚麼仇仇恨恨等狂屁謊話? 定是心存挑撥俺共`竹下' 旗本之牢弗可破交誼矣? 如今前臨坊主、誼父, 雖則天人兩極, 可卻一堂共聚於此! 汝這`西國' 痞頭……聽緊了! 可敢對明燭掏句全無私心搞局之冠冕話麼?」 ! 這`車廣' 頭子句句帶鉤帶刺, 卻又情理兩兼, 果真成名有理啊!

`竹下次男' 素知`車廣' 頭子習性, 受軟弗受硬, 身前身後更密密裹著手抄傢伙之公人? 要硬拚? 划不來……魂靈電轉間, 早接話楔, 道:「`紋竜’! 汝這畜牲! 鎮日但教黃湯狂灌, 口沒遮瀾, 言語弗戥輕重? 果真口舌招尤矣! 又......兩位頭子! 此子是日量多, 請賞個臉予老夫, 就且罷過, 冀容本旗恭迎家兄歸府上位! 可好?」說罷, 繼深躬一禮!

`井置' 頭子招著這`竹下次男' 盡歛氣吞聲, 早想就此且過, 遂斜睨`車廣' 頭子示下, 才再作個定奪? 那料`車廣' 頭子又再發話:「`次男' 兄! 此痞頭鎮日宿醉弗醒, 總教某日會因此嗜習而事端頻生! 可……此子走運矣! 俺有偏方乙劑, 現已熬製妥當, 進之定可解去千杯宿醉! 副坊主! 於斯就薦與此痞頭, 待釋其宿醉! 那……是日之擾攘就一筆銷去, 再焚香引領坊主歸府! 可好?」

`竹下次男' 一拍後頸, 陪笑道:「頭子當真念舊! 俺又那有話說呢? 此策極善! 此策極善! `紋竜’! 速上前謝過頭子賜藥之德!」

`鳩生纹竜’千弗願, 萬弗願? 死死地隔著屍身榻板, 踏前一步, 忍氣迴刀向地, 抱拳半禮垂首, 道:「謝頭子賜藥!」

「痞頭! 甭客套了! 人來! 給俺乙瓶清酒和藥!」早教有下手盈開奉上, `車廣' 頭子骨地一口滿進! 倏地……頭子左掌往自家腹中疾按! 嘴一張, 一支酒箭如飛梭般電射而出, 直直噴往半垂首之`鳩生纹竜' 面門? 這下口出突然……那能躲閃? 卻見前時頭子乾啃那團燭蠟……已附於`鳩生纹竜’之鼻頭正中?......

「哈! `紋竜’! 快謝頭子賜藥!」咦……這`竹下次男' 之城府……果非常人能及其萬一矣? `鳩生紋竜’為秉承武士忠義之訓. 已氣何可氣, 忍何可忍矣……? 還是要忍! 本運勁於臂, 早欲挺刀送這鬼頭子上路, 奈何如今被誼父制捺著, 雙目早貫烈焰, 直若火炙肌膚矣……

`車廣寺言' 舉手止著, 道:「`次男' 兄! 何其見外矣! 適間祇是藥引子而矣!」

說罷, 竟左手撩起下襬, 將那空酒瓶子滿滿注上一泡濁尿……狠狠道:「`紋竜’世姪哥! 進吧! 此物不獨解酒, 更可化去逆鱗……」

       *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*                  *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*                *                *

堂中`世達' 大師、`井置泉一'、`重口八剌'、`竹下次男' 及一眾公人、武士全均愕然以對, 萬萬弗料這好勝頭子定要硬挑`鳩生紋竜? 於兹, 堂中各人盡悉甭再費唇舌! 非 [打] 而弗能擺平矣……

說時遲, 此刻疾, 一閃銀光早撕裂這生死之序幕? 一冉藍藍刀芒平開於`鳩生紋竜’胸前, 繼吐:「俺之刀頭是日倘弗進血? 想......本旗一個也弗能踏出此門矣! 有勞空出主宮仙位, 待俺共這狗役走趟刀章, 單打獨鬥, 冥界陽關, 各安天命, `車廣' 狗役! 亮刀吧!」

早教有下走扛挪開`竹下勝男' 屍首, 人眾漸次貼牆而立, 中空六平見方, 某岡引上前遞上頭子私伙, 正欲卸下捕棍, 楔鞘於腰之際……忽聞`井置泉一' 搶道:「大頭子! 也道句 ~ 前輩是客, 後學是主! 再論輩份, 要決鬥也是大頭子共副坊主之私事! 是處乃町奉行所, 莫道一介豬豬狗狗道句要砍就砍? 要劈就劈麼? `鳩生紋竜’! 汝聽緊了! 是日本所之鬥難免, 可對手該為本座! 大頭子前輩, 請借光!」又有下手奉上私伙予`井置' 頭子!

「哈! 何苦惺惺假作, 汝這兩頭狗役是藝伎耶? 三扭二擰, 羞也弗羞? 來! 來! 來! 儘管同上罷!」

說罷, `鳩山紋竜’登時翻腕虛劈兩起刀花, 刃冷深深, 流芒竄竄弗定, 已作起手挑釁之狀, 果不失為`西國' 大名之後! ~~ 勇 ~~!

一陣疾風乘時捲起, 堂內明燭光影飄晃弗定, 已從兩位頭子背門傳來?……

~~~~~~~~ 看官! 欲知厮殺戰果? 還耐下回分說 ~~~~~~~~


補白:

        「王八縮脖」及「水鬼探首」之套路……乃舍下飼有`巴西龜' 一對, 見多而思其狀, 又確切吻合是個場口, 故借其態而用之, 見笑了!

又年幼時有俚語乙開, 但凡見某人頂上稀疏、牛山濯濯、又或發亮發光者, 盡皆冠曰 ~ `尤伯連納' ~ 是也! `尤伯連納' 乃上世紀五、六十年代, 一位極有名氣之`好萊塢' 禿頭影帝, 名作有 ~ `國王與我' ~


   文行於  15/05/2010

2015年10月8日 星期四

時代小說 9 ) 較勁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莫道衙中皆硬手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當知化外盡高人


`鳩生紋竜’被這突如奇來之「擸凳」格鬥神技魘著魂頭, 暗忖:「單單身前這兩起年輕對家也弗是易與? 唉! 一閃即逝間, 又教折去兩員……」

此刻, `竹下' 旗門丁勇亦思潮起伏, 環顧前臨硬手雄踞橫開, 身後卻早被一眾新力軍抄著傢伙裹覆著, 銳氣登時洩去五分! 盡瞧著前端一如木雞呆立之`鳩生紋竜’? 值候其發號司令, 好作盤算打後怎生圖個全身而退之法門?……

翳黯氛圍密密發酵, 遏抑著這殺氣蒸騰之回向院內堂, 鵲起、兔落……祇半瞬流光矣? 但聞一音破腔, 聞得`井置泉一' 口宣佛號, 繼向`竹下勝男' 屍身一躬, 道句:「叨擾`竹下' 坊主矣!」回身怒瞪著一眾眼眸賊閃弗定, 驚惶虛怯之敵陣哮道:「人來! 掌燈! 繼把大門關上 ~~ 如今一眾人等 ~ 弗得 ~ 擅自進出本院……除非……」

是時, 回向院兩扇丈許高身大門嘎吱緊上, 獨餘一隙, 乃僅供一人側身而過之狹小罅縫而矣? `車廣寺言' 答腔問道:「`泉一' 老弟! 除非……甚麽來著?......」

`井置泉一' 提氣回道:「大頭子! 除盛處`大橋' 及本所一眾同知外……餘者`竹下' 一旗……聽緊了! 全給俺摘下傢伙! 滾 ~」

忽地旱雷一轟呼喝, 緊隨著這年輕頭子之話音綻發, 整整響徹這回向院內堂迴盪? 原來……是處大小公人緊跟其話, 已合嘴同呼 ~~「滾 !!!」

~ 有稱`明打、暗打'! 戰 ~ 有分`力戰、心戰'! 二者盡以後者為剋敵之上策也! 正正就是這 [心戰] 二字, 看官! `適間盡是忠肝客, 於斯已為落荒魂!' 忽聞嗆噹之聲繼響? `鳩生紋竜’背後登時有棄甲曳兵之輩爭先趕往大門逃命……弗旋踵……尋囂者竟得剩下十五、六、七? 莫非……這年輕[同心]` 井置泉一' 已盡諳:「不戰而屈人之兵, 善之善者也!」之`華夏' 寶典 ~~ [孫子兵法] 之要訣精粹耶?......

是時, 最無奈者乃鶴立人前之`鳩生紋竜’是也! 此消彼長下, 公人五十許眾, 自家形勢頓變為一、三之比份? 想? 翻盤無望矣……可自身乃`西國'(即大阪, 乃位於`京都' 之西而得名)大名麾下, 原先就是奉命暗地攫取`竹下' 家於是處之盤頭, 而委作姻親攀附! 今出師蹄折, 往後怎生再有顏面立足於`江戶' 及`西國' 呢? 自悉身後丁勇之不離不棄情操, 乃承傳武士之義而安其位分, 可今形勢遏人強? 敢教如何是好呀 ~`鳩生紋竜’?

倏地……回向院大門外傳來數回:「篤篤碌篤 ~ 篤篤」之撞擊聲? 已聞本所[中間]`板井仁次' 傳話:「頭子! `竹下次男' 副坊主及`世達' 大和尚求見……」

`井置泉一' 亢聲回道:「快請進! 快請進!」堂內人眾往外放去, 得睹一翁約近五十來許? 左膊胳下承一長拐穩托, 身側廁一垂眉走方和尚, 形同吊酒饞鬼狀, 苦口哭面, 也弗知春秋若何? 卻招著`菊哥' 站於其肩倨傲啾啾:「頭子好! 頭子好!」

此刻, 一睹`菊哥' 伴隨此二人前來……`車廣寺言' 卻斜瞄身前之`重口八剌' 背門, 暗忖:「此子齒齡奇短? 弗獨身手矯便, 還行事果敢有序, 英華內斂, 大智若愚? 原來適間一別`武藏' 府……早教已託`菊哥' 傳呼`世達' 這老油嘴作`魯仲連' 於中斡旋, 省卻俺一番功夫矣? 嘻! 天助俺矣! 俺之[中間] `北島恕也' 貪花好浪半生, 近年每當作雨揚風, 腰板總教冤痛難耐, 卧床弗起! 有幸這老禿攙扶此色鬼往`箱根' 湯療(溫泉 spa), 更乘時薦此子助俺行走! 咦……往後共`世達' 這老禿對弈……定要……定要詐降三數回, 賠酒數酲矣……」

「副坊主! ~」之呼聲發自`鳩生紋竜’身後! 瞧得`竹下次男' 右手微抬, 止著本家下屬, 再朝`井置泉一'、`車廣寺言' 各半躬一禮, 道:「哈! `江戶' 城兩大頭子好! 嗯……家兄曉初倏忽駕鶴, 小弟於府中籌備發喪, 及上稟`山形' 藩主等事宜, 又要甚麼喪貢、家祭、禮儀師、廟祭等繁瑣事兒, 正忙得弗可開交? 那料這畜牲`紋竜’竟擅自糾眾礙著`井置頭子辦差, 於兹特此前來告罪, 乘便恭迎家兄歸府!」

~ 果真是老的辣啊! `竹下次男' 一路打轎趕來, 道上已傳來敗訊牒牒, 於斯稍稍謙讓數語, 好歹作個全身而退, 既存下本家顏面, 又挽一敗塗地之實況! 也道句當年一戰, 存下脅底拐頭伴渡這餘生! 唉...... 不覺間已累廿年洗滌, 早教將橫骨化盡去矣……

`車廣寺言' 一手止著`井置泉一' , 道:「人來! 上凳予副幫主稍歇!」繼快步伸手攙扶`竹下次男' 安座, 禮數殷勤熟稔! 再道:「副坊主乃俺之故人, 萬萬弗能輕怠也! 待會定要協同`井置' 頭子覆驗坊主, 敢教誰箇有生異議?」說罷, 轉臉間已如臉罩寒霜, 怒睨一眾`竹下' 人眾, 尤其死死盯著這 ~ `鳩生紋竜’?

「善哉! 善哉! 既誤會一場, 何堪再擾攘? 去者釋皮囊, 磨蹭更神傷! `井置' 施主! 可容老衲權充半瞬禮儀師之職? 冀助往生者輕釋遇害之死結, 好讓早日入土羽化為是?」但見`世達和尚' 垂首低眉, 前偈後語, 娓娓細吐, 一字一句, 直直滌去眾人之乖狂戾氣, 果真有道高僧啊!

`井置泉一' 隨即向大和尚深躬一禮, 道:「`世達' 大師傅! 猶記當年`琉球' 行酒令乎? 晚輩短上半板! 早虧欠下大和尚三斤半新釀`初楊梅酒' 酒錢, 記下大師傅天大人情一起, 於斯有幸承蒙義助, 更有何異議? 大師傅之言……實折煞後學矣!」說罷再深躬一禮, 抬手一讓!

`車廣' 頭子搶上道:「甚麼? 汝這老禿與`泉一' 老弟竟是酒友舊相好? 究竟是何個悶葫蘆? 待事後定要細說告知原委! 否則……往後另覓棋友好了! 話說回頭, `竹下' 副坊主! 眼下由老禿一力作覆驗, 敢教院中人等還可有異議? 又或是讓這`鳩生' 大爺一力主持呀?」哈! 這`車廣' 頭子果真頑皮夾串嘴, 於斯還要踹上`鳩生紋竜’一腿?

`竹下' 副坊主一打哈哈, 說道:「頭子! 俺息間打轎子前來, 於道上已委託`世達' 大師主持此事矣, 那有這畜牲置喙之份兒耶? 事弗疑遲, 有勞`世達' 大和尚上前覆驗! 有勞 ~ 有勞 ~」並於凳子上深深作禮!

`魯仲連' 自悉當仁弗讓, 為免`車廣寺言' 這嘴碎鬼搞和場子? `世達' 大和尚已一唱佛號, 繼焚香一炷, 以海鹽盥擦雙手, 早有下手遞上清酒小瓶, `世達' 大和尚往喉頭盡傾, 忽`咯' 地一聲突響, 一團薄薄酒霧霎時裹覆著榻板上之`竹下勝男' 屍身? 頓感一室酒馨, 這下吐納功夫舉重若輕, 非有三數十載修為而弗能與, 早教堂中近百雙招子看儍了眼……

`世達' 大和尚輕聲吐句:「有僭!」已將`竹下勝男' 雙臂掏出和服外, 左掌穩承屍身頂門, 右掌捏穩其後頸布帛, 勁吐處……整整一襲和服已擎於手中, 交予本所下手, 再從懷內掏出一墨色、形如捕鳥叉狀之物? 繼拿此物往屍身上下腹背, 從腳跟往上四走……直至……於髮髻上微微半掀, 穩穩抽出一支簪子? 抬頭道:「各位! 坊主全身穴道均未被暗器所扎, 此吸鐵石並未吸出針、錐等物!」

`車廣寺言' 弗耐煩道:「`世達'大師傅! 拜託了! 此伎倆於辰初已走兩回了! 招子乃五觀之首! 今坊主目弗能閉? 興許……乃其餘四觀所掀扯引至也大有可能! `泉一' 老弟! 可曾細琢其五觀乎?」

「大頭子! 祇粗驗! 欲作細驗時……」`井置頭子' 嘮嘴往`鳩山紋竜’斜瞄一瞬!

`世達' 大和尚出家有年, 何曾會因`車廣寺言' 半語戲謔而動氣呢? 祇見其左腕捏著一支明燭, 戚緊雙眉, 精眸眯形貓線之狀? 仔細招往屍身耳孔、耳背、魂穴、眼簾、人中、鼻孔、後頸, 喉眼、頂門等處細摸細察……倏地向身後一呼:「嘴碎怪! 過來掌燭! 」

眾人盡弗知`世達' 大和尚所言為何? 哈! 卻招著`車廣' 頭子靦覥而出, 死死地氣接過明燭, 朗聲回道:「老禿驢! 遵命!」是時回向院內敵我兩票人眾, 本處於極嚴肅之岔口, 可卻被此兩位輩份、威望奇高之長輩……於是時磨牙較勁中逗至哭笑不得, 唯有死死憋著肚內之哈哈笑聲, 咦……確實難耐! 確實難耐!

……這可惡大頭子竟借故手顫, 往正俯身之大和尚頂門酹下重重一滴蠟油? 嘩! 這下果真歹毒矣……奇? `世達' 大和尚竟全無異狀, 祇見其左手運勁, 捏開死鎖牙關之屍身嘴巴, 右手拿一竹片挑動`竹下勝男' 之舌頭! 忽道:「嘴碎怪! 慄乎? 掌近點兒……」

`車廣' 頭子登時湊近, 把明燭靠近屍首之口往內照, `世達' 大和尚道:「嘴碎怪! 往舌底根處放去?」`車廣' 頭子但招著是處有……有半點暗青之物……忽地……一抹黑雲疾晃?...... 定神處, 啊! 原來`菊哥' 竟從`竹下勝男' 之舌底抽出一小指頭般長短之暗青竹蕊?..... 已叼於喙中! 咦……榻上之屍身竟徐徐落下眼簾……

堂中各人繼往身前這`車、世' 二人放去? 啊! `車廣' 頭子竟叼著那根剛從`竹下' 坊主口中挑動之竹片子而噩噩??? 是處人眾, 盡是會家子也! 得睹這`世達' 大和尚於弗覺間, 竟能戲弄這氣霸一方之大頭子而奪回綵寸, 其身手 ~~ 亮極!

……眾人思緒正神遊之際? 噢!……乖乖不得了……這`車廣' 大頭子竟……竟死死擁著`世達' 大和尚? 來個 ~~ 大親嘴 ~~ 作個 [分甘同味]?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~~~~~~~~ 欲知下章若何, 煩耐筆者下回胡謅 ~~~~~~~~

補白:

文末這開場口, 於斯重看數回? 究竟……自問已一把年紀? 何解筆觸總教硬是嬉誕若此呢? 興許是思想頑皮? 為老弗尊? 還是……留予看官論斷吧!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文行於 11/05/2010


2015年9月28日 星期一

時代小說 8 ) 攜拖

獨力尋囂歪氣洩

同仇禦敵俠風昂 


這開八平見方之`深川' 回向院辦事內堂, 於斯分中一割, `竹下' 一旗三十餘眾盤於下首, 公人廿許於正北橫開對峙, 中置屍身平臥, 往生者`竹下勝男' 卻有瞳無焦地瞪目仰視正堂橫樑? 是時, 梅雨氤氳, 加之日照漸沉, 紙窗採光不足, 一室頓顯昏壓詭異......

`井置泉一' 早教雙手平開, 止著`車廣寺言' 及`鳩生紋竜’二人之敵視僵局, 道:「大頭子前輩! 懇勿動氣! 這票人眾起哄於此, 盡因後學魯鈍, 先以傳召人證盤問套話……惜偵訊磨蹭, 卻弗審察出端倪? 故尚未斟酌出`竹下' 坊主之死因由來, 正欲仔細翻驗屍首再琢……卻被這`鳩生紋竜’率眾闖進……更欲搶屍家祭……誠然, 家有家規, 可奉行所亦存律法, 回向院中莫道一若 [象館](幕府時妓寨之謂)? 能讓恩客要人拿人, 要贜銷贜乎?……」

好個年輕 [同心] `井置' 頭子僅僅輕吐一語……卻話含機鋒兩走, 先謙恭前輩助拳, 灑下後進禮數暗謝? 亢卑有序! 半瞬間卻話骨含刺, 死死抵回`鳩生紋竜' 之狂莽敗行, 更暗扣贈一頂帽子, 曰 ~~ 銷贜? 即意含不軌籌算? 一招兩耍, 前恭後倨, 直直滌盡`車廣' 頭子對這年輕同僚被圍之懦怯直覺?

`車廣' 頭子乃江湖老雀, 乘時聞蟲啄木, 接曰:「`泉一' 老弟! 汝言之成理啊! 這痞頭姓個甚麼`鳩生'? 凡是男兒也當是 ~~ 鳩 (陽物之謂)生, 難怪厥辭狂放, 講共弗講也是響屁廢話! 既非直系`山形’`竹下' 一本! 祇屬俺陳年手底敗卒`竹下次男' 之油瓶龜兒子? 咦! 竟何狂乖張啊? 先欲於本所搶屍, 容後再單挑老夫? 美其名先來個風光厚葬, 實則銷毀鐵證真身! 倘再來一個僥倖, 砍殺掉去老夫……定能揚名立萬於是處? 當可統領這`竹下' 一旗? 承统個賭坊坊主矣! 這手底算盤珠子……嘻! 當真弗賴啊!」

`鳩生紋竜' 聞言喝罵道:「胡說! 汝這黑心狗役! 弗要血口噴人! 於茲憑空臆測, 胡謅瞎扯, 無中生有! 俺之誼父尚且健在, 坊主之位, 早後繼有人……但至於送汝這狗役上路之心……`紋竜’就從弗敢或忘!」

`井置' 頭子緊接道:「`鳩生紋竜’! 汝可謂謙恭忠主啊! 果真並無覬覦坊主大位之心耶? 惟……眾所周知, 此人`鳩生紋竜’乃`竹下勝男’坊主之長女婿! 惟……坊主之獨出男丁`竹下溪松'……因貪花逐色過度, 於二九之年因傷寒之疾歸道, 如今一算, 已不覺十五有年矣! 坊主脈斷, 其位他日總教庶傳予其弟`次男'? 可汝誼父`竹下次男'……興許是當年共大頭子一戰傷及內腑, 至今無兒無女, 汝才得以過繼! 哈! 大頭子! 真何其巧也! 然否?」嗯……這話果真綿裡藏針, 歹毒矣!

有道是見風揚帆, `車廣' 頭子登時順藤摸瓜, 再接道:「照啊! 明擺就是……`掏糞掏著豆? 啃一個滿口' 乎? 倘他日`竹下次男' 騎鶴會兄……眼下這個甚麼`鳩生紋竜’……定必全收`竹下' 一本家業? 儼然成最大受益人? 俺之娘親啊! 此事當真有蹺蹊矣! `泉一' 老弟! 是日坊主橫死於小陌上, 死因至今不明? 而此痞頭又急急搶屍滅證……嗯! 誠可謂居心叵測矣!」哈! 這大、小頭子之雙簧神技, 可謂歎為觀止, 直若茶寮相聲, 配合得天衣無縫, 滴水弗漏, 令這`鳩生紋竜’登時成了嫌疑首犯, 厲害! 厲害呀!

演劇演全套, `井置' 頭子一拍前額, 接道「對! 一言驚醒夢中人啊! 昨夜`船屋' 之會……興許這`鳩生紋竜’也為座上陪客矣, 又或許……席散後尾隨坊主……伺機……送個坊主上……往後再一統賭坊? 咦……也未嘗……弗合情合理啊!」是時, 回向院內敵我兩票, 共數十雙招子, 全狠狠瞪著這倒楣鬼 ~~ `鳩生紋竜’?

`鳩生紋竜’本欲藉糾眾搶屍為名, 搗砸回向院為實, 再逞強施壓, 逼迫`井置泉一' 討個交代, 殺這新任 [同心]一個馬前威, 折其威信, 令其顏面無全! 定能再豎`竹下'  旗門於`深川' 中興? 奈何……於斯竟覆轍重蹈誼父老路? 招上凶星臨頭, 半盞茶間已失言墮阱? 弗禁自忖, 是日之勢已成騎虎, 泥沼及膝? 倘再鬥嘴磨牙, 亦祇會及肩沒頂, 於己祇百害而無一利矣……定被這兩頭鬼卒坑掉!   遂回身破腔高呼

「敢教`山形' 誰為霸?」

其身後`竹下' 一本丁勇霎時山呼回曰:「獨俺主宫稱`竹下'!」

「忠肝為誰灑血花?」 
     
「獨俺主宫稱`竹下'!」

「一戰榮歸依何家?」  
   
「獨俺主宫稱`竹下'!」

一唱三呼, 氣勢壓人呀……好個`鳩生紋竜’於百辭莫辯之窘態中, 竟能乘時領唱出`竹下' 旗本家訓作激勵, 將三十餘眾丁勇之游離思緒盡抓身旁, 敵愾同仇, 面對身前這廿許攔路公人, 氣勢已陡間大增, 正欲抽刀逞橫之際……

忽地……回向院外一陣呼喝、叫囂聲傳來? 甚麼操娘、找死等……吵鬧聲搞和呼痛、喊殺聲山響, 混亂間, 一彪條紋短褂公服, 手抄傢伙之公人風風火火般捲至內堂, 各人定眸放去, 為首者乃手抄腕口丈長竹竿, 全身盡被梅雨所濕透之`重口八剌' !

春耕梅雨, 正切及時之雨! 這票廿來新力軍又將全盤形勢扭轉, `重口八剌' 點頭向`車廣寺言' 一禮, 揚聲道:「頭子! 人馬到齊! 院外游勇亦招呼妥當矣! 」

`車廣寺言' 怒瞪著`鳩生紋竜’, 泄句:「好! 惟俺是客……還請`泉一' 老弟主持此局!」說罷, 手一讓! 此舉一則 ~ 不強賓壓主僭越! 二則 ~ 也欲一窺這同級後進之手底真章……

`井置泉一' 眼神共`車廣寺言' 一對, 頭半點遜謝, 回身向`八剌' 等援兵說道:「各位同知! 道上辛苦了! 快上茶! 備巾!」繼向`八剌' 等人深深一躬, 踏前半步與`八剌' 平排, 劍指斜斜戳向`竹下勝男' 之屍身, 轉臉揚聲向`鳩山紋竜’等眾道:「諸位! 請看! `竹下' 坊主往生已屆五、六許時辰, 惟尚弗瞑目? 屬`他殺' 之例已弗用言明矣! 冀諸翁稍耐片刻, 容本所公人作個詳細覆驗, 貴府盡可留下數位親屬於此同場提點參詳, 由是……餘者請回!」手向門外一讓, 已擲下逐客之令……

「哼! 說得頗漂亮啊! 倘俺讓汝這票黑心狗役再覆驗坊主, 也弗知會如何插贜坑人矣! 哼! 江湖事、江湖了! 倒弗若待俺恭迎坊主回府覆驗, 斷個一清二白! 直教坊主閉目往生自在吧 ~~ 人來! 揹坊主! 走 ~~」一聲脆響, `鳩生紋竜' 已白刃出鞘, 其身後丁勇亦紛紛抽出配刀! 見其手一招, 背後走出二人, 往`竹下勝男' 之榻板大步踏去!

此二人一配刀從後護航, 一人白手往揹屍, 瞬間已伸手可及屍身之際? 忽地……一竹桿竟斜刺戮著那欲揹屍者之側腰氣門, 那人登時曲腰倒地……細看下? 原來是時`重口八剌' 站於最前方, 與`井置' 頭子並排於坊主榻板之前側位, 有道是 ~ 一寸長、一寸強! `八剌' 又是`華夏’`少室' 弟子, 好一招 [塘邊探藕] 套路已無聲遞出, 這腕口丈長竹桿早教狠狠收拾一員!

背後那持刀武者招著前者忽地倒下, 已快步搶上, 雙臂貫力直刺向`八剌'面門, 刀尖將到未到之際?...... 啪地一聲爆響……這持劍武士瞬間竟倒卧於地? 頂門一片紅梅, 已然弗省人事……眾人回過魂頭, 祇招著`井置' 頭子手執竹凳, 施施然回楔於`竹下' 坊主之屍身榻板下方!

`車廣' 頭子忍隱弗揚招, 正正就是要一睹這新收下手`重口八剌' , 如何於午間共`七兵衛' 能交個平手? 更欲一窺這新進同知之身手若何? 如今一目瞭然矣!

`八剌' 能肩弗揚而出招, 認穴神準? 想是`世達' 大和尚督促之功吧! 可這`泉一' 老弟竟能瞬間從屍身榻板底抄出竹凳子, 繼以腳跟背輕承屍身榻板一角, 借力穩著缺一門之榻板側傾, 擺下[燕式平衡] 之樁, 煞是紥實! 身軀早向前俯探半丈, 雙臂長處……已狠狠砸下這紋竹凳子, 可憐這持刀武士顧此失彼? 由是, 頂門硬受矣! 再斜睨招著`井置泉一' 未待招老, 已霎時扭腿倒步, 輕輕挪身將凳子回楔? 舉重若輕! 這套路……莫非……莫非乃難得一見之`琉球' 國技 ~ 擸凳?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~~~~~~ 欲知後章若何, 煩待下回分說 ~~~~~~

補白:

是貼有位閑角之名冠得絕雋, 乃`竹下溪松' 是也! 有文氣, 直若水墨盈幅, 雅極! 惜此人乃火山孝子, 貪花逐色, 早歿, 確有點浪費筆者之厚撰? 查實……筆者原先以`竹下雞蟲' 賜之, 惟憐其十八之年已上路懺悔, 問道`如來'……為免辱及我佛? 那就……這個`溪松'…… 就賞汝吧! 作個安慰獎算了!

至於「聞蟲啄木」本欲用「看風招帆」? 但後者已多次反覆重用, 贅! 這彙乃一時將 [老雀] 連橫而生觸機 , 全是思想神遊之贅墨, 但合度, 遂書之可也, 見諒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    文行於  05/05/2010 

2015年9月18日 星期五

時代小說 7 ) 足跡

輕掀舊帳襟何冷

偶觸前塵緒盡朦


*   好一句:「他朝公人辦差……還存丁點威信乎?」     *


回溯近……廿許年前, `大橋'、`深川' 一帶規劃未善, 人流交雜, 小販、貨腰、叫賣、工匠等營生者常有齟齬? 因錢銀、女色招至亮刀子等私鬥頻仍, 漸次輻射至治安出了多起亂子? 某票流氓更窺準時勢, 串連武家於是處欺壓平民、販夫, 包粉子(妓)等下作, 並結社作保家, 橫行於町崛, 更經營高利貸、討紅包、敲竹槓等勾當? 勢力漸次坐大……

某日, `大橋' 新任[同心] 得承同僚接風, 四、五 [岡引] 硬拖死拉新任頭子上酒館買醉, 好作先套交情, 待酒後再搪塞一伶俐粉子, 予頭子樂個天曉! 是夜, 這起公人酒酣飯飽, 正欲拍拍屁股往柳巷圓夢! 料亭掌櫃正欲打躬作揖恭送這票公人之際, 忽聞……「幾位大爺! 對帳!」

……公人白吃、白嫖, 早已成例, 那處鑽來這找死莽人? 一眾醺眸往外放去……原來帘外早教一眾排開, 三配劍武士立於正前, 六、七幫閒廁兩翼……(是時, 祇准有武家身分才可配劍行走) 這起公人, 獨得這新任[同心]一人身為武家, 各人既無傢伙襯手, 早教被倀得噤若寒蟬? 酒醒七分?

忽地……公人叢中一影閃出, 兩記悶響隨來, 前端腰纏配劍之武士已應聲倒下兩票, 帘前燈籠澹光映射得二人頂額掛彩, 已暈死當場......

這下反倒把來人氣燄急煞, 武士三折其二, 獨餘者利口早教鞘出, 登時雙臂擎刀平肩直豎, 坐樁運勁, 堅守門户, 緊緊盯牢這立於丈許開外之硬手公人……但招著這人肩寬臂長, 約弱冠添三、四, 其手握著兩破爛清酒瓶頸, 定神處, 原來適間已使出失傳已久之「爆樽」神技?

是時, 此人已轉身逼視擎刀武士, 雙手丟掉破瓶頸, 但招得其唇皮早動:「相好! 將軍統旗本! 旗本督市邑, 俺管町目, 莫非……相好乃`江户' 旗門治下, 能管本所回向院各大小公人? 咦! 識相者……速速吐個萬兒! 好讓俺作個深揖! 哈……好個武家治下! 於公人面前亮劍, 真狂!……相好! 聽緊了! 倘汝敢砍下咱同僚半根汗毛, 明天就直刨汝個十八代祖墳! 砍吧!」說罷……一步步踏向這武士身前?

這年輕[同心]單單以牙縫擠出話語, 聲弗亢揚, 可……字字刺人耳鼓, 清晰鏗鏘! 兼且是時僵持著之兩票人眾……早教憋著呼吸, 退於圈子之外, 肅殺得痰咳不聞?

良久, 武士身後某幫閒忽地高呼: 「識相者! 此乃`竹下大爺!

這持劍武士, 本家乃`山形縣' 大名(年入一萬石以上之上階武士, 有當面稟奏大將軍之榮寵) 之庶出, 乃`竹下' 旗本丁勇, 正正是戙旗於是處糾眾行偏、越貨之武家! 橫慣矣……本欲乘這年輕新任[同心]坐墊未暖, 先挫挫其銳氣, 折其顏面, 好作日後行事再無忌憚, 若螃蟹橫行於`江戶' 町崛! 可是……這如意算盤? 今勻砸矣……

此刻, 這擎劍武士早教嘴嚼, 再反芻這段獨白? 於兹思潮百轉, 來人已步步逼近, 俺祇需急衝數步一抹……就教此 [同心] 身首分道, 一了百了? 奈何……懾於此人之堅剛氣勢? 雙腿硬是弗聽使喚, 僵在當下, 額上盈盈一泡冷珠直仚雙眸, 視線模糊? 咦……這雙手真累……非常累!

「大爺! 是這裡了……」一彪人眾已隨聲趕至, 原來料亭掌櫃早招著`竹下' 家人眾已盤桓於店外多時, 來勢凶凶! 遂暗遣雜役往`竹下' 門邸報訊, 再通傳本所[與力]大爺, 冀能擺平這弗知就裡之磨擦……「`次男'! 可顧身分? 人家雖則階低, 好歹也是武家, 又是公人一個, 且過罷!」來人看似三十來歲, 擲下這腔話語, 雖則稜角稍尖, 微微抵著這 [同心] 之軟肋? 惟成大事者, 定當悉拿捏這話, 見縫嵌楔, 卻也能遏下這起干戈樑子, 體面兩兼……

「是! 大哥!」這武士正欲回劍歸鞘之際……這 [同心] 卻搶白道:「這位`竹下' 大爺……汝家教何其怠忽啊? 想是時世變異? 貴旗抓算盤多, 拔刀砍殺則無幾? 甚或盡忘武士遺風乎? 可念  ~~~~~~~~     武士之刀王者刀, 生來砍殺貫宏圖, 血漿未進何歸鞘, 恪守懸腰志氣豪 ~ 呀? 但凡兵刃出鞘而弗餵血, 倏忽又再歸鞘......哪......倒弗若配上於道場習藝時之竹刀子好了! 兒戲若此, 哪......可慮有損折堂堂`竹下' 一本之尚武遺風? 往後遭閒人鴿睛賤視呀……」

這話如刀賽劍, 狠狠剜著這來人之死門要穴? 如此血口噴人, 更羞辱整整`竹下' 一本? 無圜可拐矣! 此翁狠狠從嘴角洩句:「殺! 殺無赦! 萬大由老哥擔待!」

這町目大小店舖早已上燈營生, 照得這場子如同白晝, 一陣擾攘又引來旁觀山眾, 死死圈定這兩票武人! 但見這翁一退, 一閃白光已劃破夜空高懸, 這場中武士正欲從這[同心]之左頸肩位劈下, 乃`武心道' 流之`開山揮袖' 套路, 勢看這年輕 [同心] 手無傢伙? 定必後蹤閃躲以避其纓?

……全料錯矣! 定眸放去, 得見這 [同心] 果真藝高人膽大, 足尖微蹬, 單憑一個「快」字! 身軀乘時疾閃, 弓步飄前, 直搗這武士懷內?

一方雙手高舉利口, 勢若巨鷹撲狐, 卻可惜破綻畢露, 中門盡敞, 這年輕 [同心] 右手已合掌握成拳勢, 拇指穩按中、食二指, 凸握成 [鳳眼錐錘], 狠狠窩著這武士之前胸`雞心' 大穴! 左掌排雲上托, 抵著這武士之右手肘, 使利口弗能及體?

這武士前胸大穴忽傳來一陣裂肺錐心之痛, 已力泄七分, 劍身更硬硬被對手承托著, 僵於對手頭頂而弗能下削! 角力間……這 [同心] 右手 [鳳眼錐拳] 早撤, 游下向這武士左脅底猛下一記裂石分金 [手刀], 但聞一聲悶響, 這武士瞬間連啃兩記重招, 想左肋又折兩根? 倏忽, 悶氣倒湧, 喉頭一甜, 滿口紅漿破腔疾射而出, 面如金紙, 連人帶劍……已軟癱於地上!

這年輕 [同心] 快步搶上, 猿臂疾抄, 利口到手, 翻腕兩走刀花, 銀光閃處, 正欲猛下一戳, 送這武士上路……之際……

`寺言'! 刀下留人!」

「頭子! 請刀下留人! 懇請饒過舍弟呀!」

前頭發話者, 乃`大橋' 回向院總頭目 [與力]`山本川一' 大爺及時緊至! 後發話者, 則不言而喻矣……

此年輕 [同心] 那想與武家結怨呢? 正是見好即收, 遂回刀挽一插花, 柄前刃後, 交刀予這放話之人~~ `竹下勝男'!

經此一役折騰, `竹下' 家祇好將町崛之勾當散去, 從`大橋' 撤往`深川' 落腳, 往後獨營賭坊一瓣! 那`竹下勝男' 亦銘念此恩, 對這[同心]亦恭敬異常! 年中, 總教命人送上紅包、定食等予回向院作春秋二敬! 這年輕 [同心] 之名號? 亦因而蜚聲閭里, 由是,`大橋' 一帶四野賺得清平廿載!

*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*                  *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*                   *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*

是時, `深川' 回向院辦事內堂空出之走道上, `車廣寺言' 在短短這十數步腳程中, 直直瞪著這齒齡約二十五、六之年輕[同心] ~~`井置泉一, 不覺間, 竟回緬起年輕時之火紅年月翦影? 再斜睨躺於前端, 以四張三尺竹凳, 承托於盈幅兩尺半榻板上之`竹下勝男'…… 其側額已兩鬢微霜, 屍斑微現, 於斯天人兩極, 直教弗無欷歔矣……

`車廣' 頭子被發話聲召回魂頭, 點頭向`井置' 頭子一禮, 道:「`井置' 頭子! 再次叨擾矣!」繼提高嗓門道:「眾所周知,`竹下' 坊主共俺盤桓於是處有年, 可云俺之故人矣! 息間下走告知, 有某票人於是處起哄, 一則絆著`井置' 頭子辧差, 二則滋擾靜卧於此之往生故人……俺特地前來察看? 果真事有蹺蹊……」`車廣' 頭子雖則名頭響亮, 霸氣凌人, 可亦心思縝密! 祇道及探視故人心切, 將前來助拳之實意掩藏, 盡顧及`井置' 頭子之顏面矣……

「免了! 頭子 ~~ 人在人情在? `竹下' 坊主如今已往生去矣! 還假惺惺作甚? 倘弗是坊主整日鎮著, 俺早欲單挑頭子! 以雪當年誼父之辱......」一昂藏武士排眾而出, 手按側腰刀柄, 怒瞪著`車廣' 頭子......

「敢教大號?…… 」

「鳩生紋竜! …… 」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~~~~ 欲知回向院之劍拔弩張態況若何, 煩待下回分說 ~~~~

補白


是貼為此章回中, 末學至感滿意之一章, 說來有愧? 在下並未嘗踏足`東瀛', 更況幕府呢? 由是, 對營造場景之筆鋒, 每多神遊過往從影、視、雜誌中, 所見所聞之象, 再加上多年之閱讀經歷, 而妄潑敗墨, 盡以廣角鏡式概述人、物、事, 再以人物思想角力及身體語言作表達方向式行文, 冀為有血有肉有靈魂之小品矣! 見笑!

又文中一軸殘句:「武士之刀王者刀.......」 實為簒改自`洪門' 切口詩! 原玉若下:

*    此刀不是 X 凡刀,  乃是洪門 X X刀,  不犯兄弟 X半截,  殺盡 X兵 X氣高!    *


由是, 末學不得不闡明因由, 看官知之則可, 惟唸之則免, 謝!

   文行於  01/05/2010

2015年9月11日 星期五

輓桐超 ~~ 桐超與我

得悉吾兄`桐超大去, 安息主懷, 得享永生, 特此草承古風乙闋以輓:

秋來燕杳  別矣桐超  花零蒂落  雨虐殘橋
終聞噩耗     涕淚崩潮     殊途兩極     分道揚鑣
      *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*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*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*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*
聆兄教誨     滌盡煩囂     承兄關愛     舒我寂廖
息勞歸主     聖樂相邀     天堂沐浴     永生逍遙
      *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*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*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*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*
前塵在目     碎語閑聊     空杯悶酌     獨佇深宵
長存德範     墨罄難描     高風亮節     澤潤青苗
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  03 / 09 / 2015


`桐超與我相識於`崇真中學’Form 1 , 是年為一九七零年九月一日, 彈指間, 竟被歲月神偷騙去了四十五載? 敢信在座除了他的摯親外……我這個陳年書友道出對他一生的丁點評說, 倒算是有點說服力及含金量吧!

他年長我十個月, 算是長我一歲; 當年大家分別蝸居於`筲箕灣的兩個木屋區內, 兒時也會於家中幫手紥作一些外判手工業幫補家計, 如穿膠花這類手作, 家境雖未至赤貧, 卻絕不能高攀上 [中產] 二字, 皆為窮小子一名!

彼此於性格上雖未至於南轅北轍, 但我活脫就是一個街童, 而他則為一個日常幫助料理家務的 [黐家] 男孩! 於校園生活中, 他較被動, 木訥, 及任勞任怨, 因此, 中四開學選舉班長時, 他被全體男同學全票推舉成為 [班長] ! 這個虛銜表面風光, 實則是老師們的跑腿? 同學們的擋箭牌? 他明知被整蠱, 但他不吭一語, 默默耕耘, 把職責做到最好!

但世事就猶如滾滾洪流於沒入海中時, 總會有一番新氣象綻發! 河流於盡處總會冲積成一個個三角洲, 將四方八面的砂石匯聚成萬頃淺灘, 創造出一個又一個青蔥的紅樹林, 再延生一系列的水陸兩棲生命! 學校的作用, 相信亦與江河近似, 將性格、思潮、貧富、好壞及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集體薰陶, 再送到列車上, 接載往光怪陸離的社會大染缸去, 讓他們發揮及展現從校園攝取到的能量, 至於能否於社會發光發熱……則看各人的造化了!

中四那年期考時, 他不幸地患上急性盲腸炎入院動手術而未能赴考, 結果……他要重讀, 而我就升上中五去! 那趟往醫院探病期間, 有幸認識上他的娘親、姊姊及兄弟等親人! 他們盡是有修養及教養的謙厚人家, 實我之幸也! 未幾, 各自往職場馳騁, 從此展開人生新一頁, 自有不同的人生際遇!

再兩三年後, 他又不幸地再遇上嚴重車禍, 生死懸於一瞬間? 有幸天可憐見, 終能逢凶化吉, 躲過一劫, 及後康復理想, 乃不幸中之大幸! 他與我的情誼於無言中日益增長, 絕非患難見真情般婆媽, 而係心照不宣的性格理解! 正如`香港 近年氾濫的一句說話: 「男人的浪漫就祇是一碟豆腐火腩飯就已足夠了! 」意謂平平實實就是無華的富足!

又過三幾年, `桐超結婚成家, 生兒育女, 樂也何如! 未幾, 於一九九零年夏末舉家移居`温哥華’, 另踏新天! 那時, 因工作關係, 他成了太空人一名? 一年中要`加、港、日三邊飛幾趟, 可云身心疲憊! 有幸嫂嫂`燕坤持家有道, 母兼父職, 使其無後顧之憂, 能有此賢內座於背後默默支持, 於他、於子女皆屬幸中之幸也!

他回港總會偷閑與我、內子及犬兒飯局, 閑話家常! 我倆獨處時多會說些心底話, 又或天南地北, 月旦政經人濟, 甚或涉獵宗教範疇……等等無所不談, 摸摸杯底, 浮一大白, ……就是男人的浪漫! 幾年後, 因種種各樣、那樣的原因, 他結束了`香港的生意, 正式移民並真正定居`加國’, 得享天倫!

好事多磨, 二零零一年, 他發現胃部長有腫瘤, 手術後, 他切去了胃部, 從此……他與癌魔纏鬥了足足十五年! 每次見他回港, 次比次弱, 以前他不懼寒, 但那趟病後, 他怕凍了, 衣穿多了! 近年凍天, 他甚至要載帽取暖了! 不消說, 以他的為人, 是從來不肯鬆口說句;「辛苦」的死硬派來說, 這絕對不是好現象~~……使我心酸!

他年輕時嗜酒、嗜辣, 重口味到極, 但我未嘗見過他喝醉過或酒後鬧事? 足證明他為人極有分寸, 極有自掣力, 極自律, 極謹慎! 如今, 歲月催人, 我也老了, 血壓偏高, 要長期吃降血壓藥了! 每次和他於電話中傾談, 未及問他近況若何? 他總搶先相詢我近來的血壓怎樣? 我總是回答: 「老細! 又係咁上下啫! 」這刻細想, 他總是出於關懷, 發自真心, 而我……就祇是虛應故事, 敷衍了事? 浪費了他的關愛? 往後……除醫生外, 再無人會相詢同一個體已話了! ……悔之已晚!

`桐超為人, 從不損人利己, 樂於助人, 謙謙有禮, 往往因性格 [海派] 及過於大器而吃虧, 但他豁達, 不拘小節, 遇有不平則輕輕帶過, 一笑或苦笑置之就一筆勾銷, 不記仇! 凡此種種, 認識他的人盡皆體會! , 不表!

人的生命, 並不在乎長短、顯赫, 而是重於生命中發出的光譜強度, 能否輻射身邊的人、物、事, 去沾染光譜中柔性的持續, 指引、誘導光譜環流中的人向善, 去學習發光者的身教與步伐, 去感應大愛的張力, 並潛移默化去令人修心修德!

`桐超 並非富豪、學者, 亦非政客、官員? 但在他711個月的人生旅程中, 不平凡地展現出一個近乎完美操守的榜樣, 去令身邊的人滲沐愉悅舒泰! 我有幸於有生之年可以遇上這位外表平凡而絕不平凡的人, 於血緣上他與我並無丁點關係, ……於情感上, 他待我儼如兄弟, 助我、扶我, 滌我戾氣! 有他, 我踏實, 膽壯, 如明燈, 有溝通橋樑去貫通思緒, 解我惶惑! 如今, 我祇能枯坐回緬, 混混噩噩!

指天椒、檸檬王、藍帶、XO……下半生我衹能憑藉睹物去思人! 而您,的一生並無白活、白過, 您行事光明磊落, 「永生」、「天堂」是您應得的!

行文至此, 涕淚難收, 視物模糊, 握筆無力, 於此擱筆!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    05/09/2015子夜